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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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兩間鋪面連著, 中間有一扇屏風。以前是賣香料的地方，通風了許久，屋子裏還留有淡淡的香氣。
隔壁是一家牛肉面館, 人聲鼎沸。
從地理位置來看, 這的確是一家黃金店鋪。
春婉慢慢地轉了一圈, 已經在腦海裏想著什麽地方, 擺放什麽架子。問診在裏屋，用一道簾子隔著即可。
跟她出來的是府中一名婢女，名凝秀。
她見自家小姐很喜歡這裏, 便笑道：“郡主需要什麽, 不妨告訴奴婢，這裏呀，一定按照郡主心中所想, 一一陳設。”
忽聽外面傳來腳步聲, 凝秀轉身道：“醫館尚未開張, 暫不接診。”
卻見那男子, 一身墨藍色的長袍，似是富家子弟。只是臉頰處有著淡淡的疤痕，少了幾分孱弱, 多了一些侵略性。
看著, 不太好惹。
她不動聲色的擋在自家小姐面前。
“聽不懂人話？”她沒好氣的說道。
光天化日，又是在天子腳下, 總不至於遇到登徒子？
沈從霖的視線落在婢女身後的人身上，他唇畔微揚：“今日天氣好, 想來街上吃碗面。遠遠地看著很像是青禾郡主, 特來問安——郡主，可好？”
三日不見, 如隔春秋。
再見她時，沈從霖的喉嚨微微滾動，說的話，竟隱約多了一縷情深。
原來是問安來著？婢女雖沒那麽緊張了，也不敢掉以輕心。
春婉見到他時，略微怔忪。
她輕輕點頭：“一切都好。”
這兩日，她的人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醒來如同在夢中，夢中又如同醒著。見到二爺，反而真實了起來。
“聽聞郡主醫術高明，可否幫在下瞧一瞧這臉上的傷？”
“高明不敢當。若是信得過，裏面請。”
二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自己。
春婉朝裏屋走去。
沈從霖卻不動。
“還是在外面吧。”
醫館還未開張，裏屋也是空的，現在進去不過是欲蓋彌彰。
他在京城名聲極差，若是被其他人瞧見，不知道又會傳出怎樣的風言風語。
凝秀不禁多看了這年輕男子一眼。
還算他得體。
又一名婢女進屋，“她”柔柔的行禮：“郡主，二爺。”
白水……
春婉許久未見他這番模樣，竟是完全看不出男兒相。
“請坐。”春婉說道。
沈從霖走了過來。
他坐到了木凳上，眉色平靜似水。
凝秀見郡主與這人熟絡，且門口還有王府侍衛，再加上又來了一位婢女，她便有意去另外一間鋪面看看。身為府中的一等丫鬟，永遠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郡主雖嘴上不說，但應當是與這位爺有事商量。
春婉為他細細檢查，好在二爺回了京城養尊處優，疤痕愈合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
門口還有王府的人。
春婉只是安靜的看著他。
沈從霖似是在斟酌，過了好一會兒，道：“魏賀蘭快死了，他想見你。”他臉上的笑容不變：“見嗎？”
得到這個消息，倒真是令她吃驚。
從回京時，她便想到了有朝一日魏賀蘭的身份敗露，下場會很慘。
可沒想到那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二爺，還有父親，在這件事情中他們或許聯手了。
那魏賀蘭的死便是板上釘釘。
春婉也說不好心中是什麽感覺，她微微垂眸，似是在認真思考這個事兒。
白水站在一旁，心想，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春娘子……不，郡主，就算郡主心裏再怎麽恨他，應該也會去見最後一面。
誰料，春婉默默地搖了搖頭。
沈從霖手指微擡。
他問道：“……不見？”
春婉：“不見。”
停了片刻，她重覆道：“我不見他。”
大概沒想到她會回答的如此幹脆，一點兒念舊情的意思都沒有，白水楞楞的看著她，一時半會兒，也忘記了什麽唐突不唐突。
魏賀蘭，以前可是郡主的郎君啊。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姻緣天定，郎情妾意，夫唱婦隨。
如果霍淵只是霍淵，郡主應該會很幸福。
“有什麽話，需要我帶給他嗎？”沈從霖問。
春婉搖了搖頭：“沒有。”
“……”
婉婉，可真夠冷漠啊。沈從霖心底本該喜悅，卻又有些惶恐。一方面，他認同婉婉的做法，過去的事就讓她徹底過去，對於一個拋棄過自己的負心漢，就該心硬如鐵。
只是這一刻，沈從霖不自覺的想到了自己。
若是有一天他快死了，婉婉可願意來與他相見？
白水從一開始的錯愕到後來的欣賞，他低頭，臉上露出一絲笑。
看來郡主的心裏，是真的與那魏賀蘭劃清了界限。
二爺，還有機會。
沈從霖沒再多逗留，離去時，也如旁人一般行禮、告退。
踏出門檻兒，日頭正盛。他駐足觀望了一會兒，朝著隔壁面館走去。
凝秀回來時，那名男子已經帶著婢子離去。她見郡主站在架子旁，單手翻開了冊子，好半晌，也沒落下一筆。
“郡主，可是累了？”她體貼的問道。
春婉略微頷首。
“我們先回府吧。”
凝秀：“是。”
出門坐上了馬車，剛行至街角，就停了下來。
婢女拉開簾子看了一眼，發現是與另外一輛馬車對上了，一條窄巷，一方要過去，另一方要過來。
對方的馬車用絲綢裝裹，看上去很是華麗。
而這巷子口，不願讓路，態度也很囂張。
路邊跟著的丫鬟，橫眉道：“見到宰府的馬車，還不快讓路！”
這車子一看便是宰府女眷，也不知是哪房的娘子。凝秀冷冷的掃了那婢子一眼，“你這奴婢，好大的膽子，連青禾郡主的馬車也敢攔？”
“郡主？”丫鬟楞住。
待反應過來後，連忙跪地：“奴婢有眼不識泰山！郡主饒命啊！”
就連車上的人也坐不住了。
她掀起簾子：“快來扶我。”
這馬車裏的正是宰府二房的阮娘子，她是侯府大娘子的遠房姑妹，與侯府沾親帶故。
阮娘子在這聖上親封的郡主面前，可不敢囂張。
京城裏的官家娘子，有一個算一個，誰見了她都得行禮。
她微笑著欠身：“郡主，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您，這可真是巧了。我這丫鬟呀，愚笨，該罰！”
馬車裏，傳來一道清麗的嗓音：“阮娘子，不必多禮。”
阮娘子心裏頗為緊張。
青禾郡主……
很久前，在宰府裏見過。自己便是做夢也沒想到，二郎身邊的那名貼身婢女，竟然搖身一變，成了鎮北王府的郡主。
在京城，鎮北王府若稱第二，可沒哪世家敢當第一。
阮娘子態度謹慎恭維，生怕惹得對方不開心。
凝秀說道：“阮娘子，請讓個路，可以嗎？”
“那是自然！”阮娘子擺了擺手，車夫拉著馬車乖乖的讓到了一旁。她站在車窗外，笑道：“青禾郡主，今日是我們唐突了，若是郡主不介意，可否讓阮娘明日親自登門請罪？”
“小事一樁，無需介懷。”
阮娘子行禮：“多謝郡主。”
馬車朝著窄巷駛去。
她畢恭畢敬的彎腰行禮，一直到車輪聲漸漸消失，她才直起了上半身。
丫鬟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阮娘子看了她一眼：“起來吧，馬車都走遠了。回去後，自己去蘇媽媽那裏領罰。以後出門在外，別再這麽沒腦子了。”
宰府在朝中的地位的確無人能比。
可眼下，魏大人出事了，不管怎麽說他也是首輔大人的女婿。
再不謹慎點，可不就要招來無妄之災？
丫鬟怯懦道：“是，娘子。”
馬車裏，凝秀撇嘴：“自從太子被幽禁後，朝內無人能跟首輔平起平坐。這下好了，我們家王爺回京了，看他還怎麽獨攬大權。”
春婉也只是笑笑。
朝堂裏勾心鬥角，繁雜瑣碎，父親心中想必很不屑。
她去過岳州，便知邊境的荒漠有多美。
若不是萬不得已，父親一萬個不願意回來吧。
齊王與魏賀蘭勾結之事暴露，軍中的細作也已揪出，邊境或許可以安定一段時日。
想到，魏賀蘭竟是玉國的人……
春婉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
如此煞費苦心，想要借聖上的手踏平唐家，可真是辛苦他了。
牢獄。
魏賀蘭聽到白水帶來的消息，竟一點兒也不詫異。
他靠墻而坐，身上幹幹凈凈，完全不像一名死刑犯。婉婉……她向來愛憎分明，早就與自己一刀兩斷，又怎會願意來見他？
這只是他的一點奢望罷了。
他從出生起，便註定要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
成王敗寇，他沒什麽好遺憾的。
只是臨死之際，想到了過去在蘇州的日子，天很藍，水很青，時間很慢。
好像，有一生的時間能與她相守。
魏賀蘭笑了。
若有來生，他希望自己能生在尋常百姓家，當一個真正的管家之子。
他將藏於袖中的一粒藥丸塞進了嘴裏。
意識彌留之際，他看到了熙熙攘攘的長街，自己拎著一包糕點回藥鋪，素衣羅裙的小* 娘子撐著傘來相迎。
她笑靨如花，親昵的喚道：“夫君~”
……
待牢獄發現屍體，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他們看見，大理寺卿死時，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右手緊緊握著一個青色荷包。
不敢多耽擱，立即上報。
——魏賀蘭，畏罪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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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春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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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婉為他細細檢查，好在二爺回了京城養尊處優，疤痕愈合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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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婉也說不好心中是什麽感覺，她微微垂眸，似是在認真思考這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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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沒想到她會回答的如此幹脆，一點兒念舊情的意思都沒有，白水楞楞的看著她，一時半會兒，也忘記了什麽唐突不唐突。
魏賀蘭，以前可是郡主的郎君啊。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姻緣天定，郎情妾意，夫唱婦隨。
如果霍淵只是霍淵，郡主應該會很幸福。
“有什麽話，需要我帶給他嗎？”沈從霖問。
春婉搖了搖頭：“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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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婉略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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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拉開簾子看了一眼，發現是與另外一輛馬車對上了，一條窄巷，一方要過去，另一方要過來。
對方的馬車用絲綢裝裹，看上去很是華麗。
而這巷子口，不願讓路，態度也很囂張。
路邊跟著的丫鬟，橫眉道：“見到宰府的馬車，還不快讓路！”
這車子一看便是宰府女眷，也不知是哪房的娘子。凝秀冷冷的掃了那婢子一眼，“你這奴婢，好大的膽子，連青禾郡主的馬車也敢攔？”
“郡主？”丫鬟楞住。
待反應過來後，連忙跪地：“奴婢有眼不識泰山！郡主饒命啊！”
就連車上的人也坐不住了。
她掀起簾子：“快來扶我。”
這馬車裏的正是宰府二房的阮娘子，她是侯府大娘子的遠房姑妹，與侯府沾親帶故。
阮娘子在這聖上親封的郡主面前，可不敢囂張。
京城裏的官家娘子，有一個算一個，誰見了她都得行禮。
她微笑著欠身：“郡主，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您，這可真是巧了。我這丫鬟呀，愚笨，該罰！”
馬車裏，傳來一道清麗的嗓音：“阮娘子，不必多禮。”
阮娘子心裏頗為緊張。
青禾郡主……
很久前，在宰府裏見過。自己便是做夢也沒想到，二郎身邊的那名貼身婢女，竟然搖身一變，成了鎮北王府的郡主。
在京城，鎮北王府若稱第二，可沒哪世家敢當第一。
阮娘子態度謹慎恭維，生怕惹得對方不開心。
凝秀說道：“阮娘子，請讓個路，可以嗎？”
“那是自然！”阮娘子擺了擺手，車夫拉著馬車乖乖的讓到了一旁。她站在車窗外，笑道：“青禾郡主，今日是我們唐突了，若是郡主不介意，可否讓阮娘明日親自登門請罪？”
“小事一樁，無需介懷。”
阮娘子行禮：“多謝郡主。”
馬車朝著窄巷駛去。
她畢恭畢敬的彎腰行禮，一直到車輪聲漸漸消失，她才直起了上半身。
丫鬟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阮娘子看了她一眼：“起來吧，馬車都走遠了。回去後，自己去蘇媽媽那裏領罰。以後出門在外，別再這麽沒腦子了。”
宰府在朝中的地位的確無人能比。
可眼下，魏大人出事了，不管怎麽說他也是首輔大人的女婿。
再不謹慎點，可不就要招來無妄之災？
丫鬟怯懦道：“是，娘子。”
馬車裏，凝秀撇嘴：“自從太子被幽禁後，朝內無人能跟首輔平起平坐。這下好了，我們家王爺回京了，看他還怎麽獨攬大權。”
春婉也只是笑笑。
朝堂裏勾心鬥角，繁雜瑣碎，父親心中想必很不屑。
她去過岳州，便知邊境的荒漠有多美。
若不是萬不得已，父親一萬個不願意回來吧。
齊王與魏賀蘭勾結之事暴露，軍中的細作也已揪出，邊境或許可以安定一段時日。
想到，魏賀蘭竟是玉國的人……
春婉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
如此煞費苦心，想要借聖上的手踏平唐家，可真是辛苦他了。
牢獄。
魏賀蘭聽到白水帶來的消息，竟一點兒也不詫異。
他靠墻而坐，身上幹幹凈凈，完全不像一名死刑犯。婉婉……她向來愛憎分明，早就與自己一刀兩斷，又怎會願意來見他？
這只是他的一點奢望罷了。
他從出生起，便註定要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
成王敗寇，他沒什麽好遺憾的。
只是臨死之際，想到了過去在蘇州的日子，天很藍，水很青，時間很慢。
好像，有一生的時間能與她相守。
魏賀蘭笑了。
若有來生，他希望自己能生在尋常百姓家，當一個真正的管家之子。
他將藏於袖中的一粒藥丸塞進了嘴裏。
意識彌留之際，他看到了熙熙攘攘的長街，自己拎著一包糕點回藥鋪，素衣羅裙的小* 娘子撐著傘來相迎。
她笑靨如花，親昵的喚道：“夫君~”
……
待牢獄發現屍體，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他們看見，大理寺卿死時，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右手緊緊握著一個青色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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